蒲惠智造王克飞：打造工业SaaS界的麦当劳 解码数字新浙商

  我创业的出发点，就是用浙江“云”技术的优势，改造所有成熟的传统软件，实现“为工厂服务”的初心。

  在温州永嘉永一阀门的生产车间，生产进度看板实时显示每个订单、每件货物的走向。质检员在终端上查看任务进程，并记录产品的检验测试的数据。每件产品的每条轮廓线，都有标准的系统编码。这里曾经的场景，是常年堆积的货物和质检工位上数百张待检验的手工流程单。

  在浙江，有大量像永一阀门这样的中小型制造企业，正在展开一场数字化转型的蝶变。这一些企业的背后，都站着一位懂制造业的数字化师傅——蒲惠智造（以下简称蒲惠）。成立于2018年的蒲惠，通过自主研发云MES、OA、CRM、SRM、PM等全栈式工业SaaS产品，助力中小离散制造公司实现云化、数字化和集群化改造。

  “我创业的出发点，就是用云技术改造所有成熟的传统软件。”从父辈身上传承的实体制造基因，在制造业的研究、投资和信息化改造经历，让王克飞切入工业互联网时，更能理解制造业的痛点和难点。

  如今，通过新昌、嵊州、永嘉等地的企业数字化改造实践，王克飞的团队打造形成了以“批量化、见效快、安全可靠、最佳实践”为特点的蒲惠模式，并将浙江经验复制到外省乃至一带一路沿线国家。在蒲惠的布局下，一张更智慧、更标准化的工业SaaS网，正在云上徐徐展开。

  2009年，王克飞在悉尼大学完成硕士学业，进入浙江省工业经济研究所，负责省内工业块状经济的研究。两年后，他涉足工业信息化投资，将工业互联网相关知识排摸完毕，创业的想法，也在心中萌芽。

  王克飞：是的，我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省工经所，做工业领域的研究，进一步探索了中小制造企业的现状。尤其是2017年底，浙江省委省政府提出数字化的经济“一号工程”，我就想用西子先进的生产管理理念和工业信息化软件，改造数字化基础薄弱的中小企业，所以创立了蒲惠。

  我们正在推动“业财一体化”，也就是业务系统与财务系统数据的贯通。从业务端、生产端切入，通过扫码、移动端设备、物联设备及时准确地采集数据，为财务核算提供较为可靠的数据源，使财务核算更加的精细化、自动化。过去，“业财一体化”主要是通过ERP系统实现，传统ERP系统更偏重财务功能，在生产的全部过程的管理上相对薄弱，不能有效记录真实的生产数据。加上大量的生产数据表单都是手工填写后录入的，实际上很难推行。

  王克飞：因为ERP软件更偏向定制化。除了ERP，MES、CRM、OA等软件都做得很个性化，每个系统都有自己的体系，很难对接。其次，国内软件公司的售卖采用代理模式，代理商鼓励公司进行二次开发，个性化代码让系统间的集成更困难。传统软件的覆盖率很高，但仍然留了一片数字化的蓝海给我们，恰恰证明定制化有走不通的地方。

  王克飞：基本上没有。蒲惠聚焦的是年产值5亿以下的离散制造企业，这一些企业普遍数字化意识不强。即便有需求和有意愿，也会因为资金、人才上的压力，“不会转、不敢转”。部分企业迈出了转型这一步，上过ERP等系统，但没见到管理成效，于是对新的数字化转型方案，也持保守的观望态度。

  章丰：中小制造企业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，你又是从西子这样的大企业出来，两者差距很大。是什么触发你做一家工业SaaS企业？

  王克飞：我发现，30多年来，国内还没再次出现过一家真正意义上以MES为主营业务的大规模的公司。我们的祖国的工业门类很齐全，市场需求也充足。之所以没能获得更大的发展，是因为做管理软件的思路错了，只强调定制化，忽视标准化。事实上，只有做标准化管理软件的企业才可能做大。

  类比餐饮行业，大厨能做个性化的高端餐饮，但没法开太多分店。市场占有率低，就很难成为餐饮巨鳄。我们不做繁复的大菜，但可以从管理、供应链上，精准把控工艺流程，比如炸鸡翅需要几秒钟、薯条需要切多厚……我希望蒲惠成为工业SaaS界的麦当劳，拥有强大的中后台、模块化的产品、精确的客户定位，以及可观的性价比。

  章丰：产业数字化，尤其是制造业数字化团队，不止需要IT专家，还需要OT专家。西子在这方面的优势，对你有没有帮助？

  王克飞：有，蒲惠吸纳了西子40年的工业制造、精益管理的经验，并将它进一步云化、软件化。但传统制造和数字化是两套体系，人才结构不同，所以包括产品、技术、管理在内的核心团队，都由我从头组建。蒲惠成立以来，研发团队的占比就一直维持在60%以上，都是在工业信息化领域、互联网领域拥有多年资深研发经验的工程师。他们了解制造业、数字化，有成熟的产品思路，并且有和我一样的目标，要做“最懂”中小制造企业要的数字化服务商。

  在蒲惠提供的全栈式工业SaaS产品中，以蒲惠云MES系统为核心，记录从接收订单到制成产品全过程的数据和状态信息。目前，蒲惠云MES已在2000余家企业得到运用，并获国家工信部首批《中小企业数字化赋能服务产品》。

  王克飞：先介绍一下MES，这是个由来已久的行业，国外已发展了40年。作为制造执行系统，它可以让整个生产过程可视化，建立起一条从最终用户到经销商、到工厂管理人员、到车间，最后到仓储物料的完整信息流，帮企业发现瓶颈和黑洞，在管理上做提升。

  比如有家台州的企业，主业是汽配曲轴，每个班次的工作人员开动机床时，都需要试车。以前工人常拿着好零件去试，导致浪费；上了云MES系统后，工作人能追踪每一个零件的生产的全部过程，单单这一项数据的透明化，一年就可以为企业节省40-50万。

  过去的中小制造企业，在生产管理环节，采用的都是图纸、手工流程单，质检全凭人员经验。而蒲惠要做的，就是将行业内这千千万万的图纸、流程单和生产经验，转化为一种平台能力。

  章丰：中小制造企业的IT技术薄弱，他们的数字化改造和服务，要不要付出较高的运维成本？

  王克飞：这就讲到我们的优势了。传统定制化软件价格贵、入局门槛低、产品紧耦合。中小企业内部缺乏IT部门去修改代码，有一点变动，就得联系供应商，进行二次开发。紧耦合就像一位裁缝，给客户量体裁衣，做了件特别修身的衣服。但如果客户变胖了、变瘦了，冬天要在里面加件衣服呢？那我只能变成你的私人裁缝，频繁地调整尺码。

  而蒲惠的软件，就像一件有一定“弹力”的衣服，给客户留点余地，让他们自己折一折袖子、系一系腰带。咱们提供给用户的不是一串串代码，而是一个可视化的界面。在后台用鼠标左右拖拽，就能实现流程、参数的灵活配置，还能帮助远程配置、在线教学。

  一套软件的价值，只有三成在于系统是否好用。能不能为企业数字化发挥效用，关键要看企业自己实践的决心。

  王克飞：不一定，SaaS的本质不在于收费模式，而在于部署方式、代码方式。我们现在布了一个集群在云上，后台有四五百台服务器同时运转。这个集群最多可以容纳一千家以上的企业，再多部署几个这样的集群，就能轻松实现一万家、甚至几万家企业的同时使用。这样的业务规模，降低了云计算的使用成本。用户不用做基础运维，不用管理机房，不用买正版的数据库，不需要配备专业的IT人员，也不需要担心勒索病毒问题，我们会帮企业做统一防护。

  新昌是“蒲惠模式”最早落地的案例。2020年，蒲惠为新昌当地部署完成了100家中小企业数字化改造工程。改造后，当地机械配件行业整体月均采购成本下降20万元，人均生产效率提升15%，良品率、订单准交率、存货核算准确率大幅提升。

  章丰：在商业路线上，蒲惠选择以“块状经济”为突破口。浙江省正在推行的数字化改革，是否对蒲惠模式有较大的推动作用？

  王克飞：数字化改革中的“数字化的经济”体系建设，以及浙江省“高水平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”的重大任务，都加速了蒲惠模式的推广。浙江的数字化意识比较超前，又有4万多家规上工业公司，它们都是数字化改革的重要力量。

  永嘉的泵阀产业，是浙江山区26县中，唯一一个产值攀上300亿元大关的特色产业集群。我们以永嘉为浙江山区26县数字化改造的切入点，从“有软件可用、有标准可用、有人才可用”三大维度，推行“软件兴乡”工程、“MBA掌上课堂”和“产业人才造血”计划，首期就为200家永嘉泵阀企业实施了批量数字化改造。

  这个“三剑合一”的模式得到了持续的复制，通过“软件兴乡”工程，蒲惠会把软件带进26县中其他的制造企业，探索“数字化的经济+共同富裕”双向驱动的新范本。

  王克飞：除了派遣相关人才“蹲点”部署，我们联合当地经信局、科研机构，开展“乡村人才赋能制造业高水平发展”技能人才教育培训班，培养本地数字化人才。

  王克飞：工信部提出了“企业出一点、服务商让一点、政府补一点”的思路，我们从始至终在遵循。比如在永嘉，蒲惠大幅让利，政府出一半，企业报名实施部署，试用后效果好再付款。也有些地方采用后补贴的方式，可以灵活运用。

  王克飞：量大面广的中小型制造企业，是浙江畅通数字化改革的“毛细血管”，蒲惠希望能够通过数字化技术，帮助更多制造型企业迈向“云端”。通过蒲惠模式，从企业快速辐射至整个产业，推动产业集群数字化发展，提高产业链的整体质量水平，也为全省数字化的经济建设提供可借鉴思路。

  章丰：SaaS卖的不仅是产品，更是服务，在帮企业落地实施上，也有很多功课要做。

  王克飞：是的，过去企业花几万块买软件，收获的实施服务却不到位，往往没人用得好，也没人乐意用。蒲惠的项目实施专员会连续几个月扎根工厂，实施团队不断接收工厂的需求，反复探究背后的逻辑，形成标准化的管理。这样一套流程反复走下来，你会发现，生产制造系统其实并没那么神秘。

  针对中小企业普遍管理不规范、粗放化的现象，除了推荐标准化的管理方式，我们还推出“MBA掌上课堂”，从生产计划、交期、质量、订单、物料等核心指标，评估公司制作经营各环节的科学管理情况，并给出相应的诊断报告和改进意见。

  这就好比给书法课的学生发了一本大师字帖，在他们临摹的过程中，我们还会评估笔法、笔力是否精准，及时给出提醒和指导。

  王克飞：根据落地进度，能够使用批量化交付的形式，七、八个人一组，同天进厂，分阶段进行项目实施。这样做的前提，是我们把交付管理的颗粒度做得很细。传统的系统项目交付，仅凭签字证明，过程中可能有人为因素影响。

  我们提炼出了企业使用蒲惠云MES效果的综合评测指标，涉及了流程规范性、系统功能使用等维度。这套指标体系是对实施团队的激励机制，也是培训指南。依靠这样精细化的管理，即便是对生产管理毫无经验的“小白”，也能通过系统化的培训快速上手。

  王克飞：我们是踩过坑后摸索出来的，还得不断地尝试和迭代，真正的完成标准化、规模化。现在的蒲惠，可能一年交付几百家企业，但我们所做的，是为以后一年交付上万家准备好。从模块化开发到本地化实施、卖产品到卖服务卖口碑，从高门槛到低门槛，从个人经验到行业通用，这是蒲惠为行业带来的突破和价值。

  王克飞：我创业的出发点，就是用浙江“云”技术的优势，改造所有成熟的传统工业软件。成熟的软件有市场基础，教育成本也相应更低。打个比方，大家都是制造车辆的，我用电动技术改造传统的发动机、离合器。我们在发动机时代会受制于一些因素而落后，但是在电动时代则可以弯道超车。

  目前我们已在做产品矩阵，比如OA、ERP、PM、CRM、BI、SRM，还包括电子签名、问卷等产品，以后会延伸到制图软件（CAD）等。SRM是面向产业供应链层面的产品，可以跳出单一工厂，实现横向打通，具有网络效应。别的产品，则是把企业各条脉络都实现数字化。

  王克飞：我更倾向于自己来做，跨平台的技术对接成本是非常高的。而我们面向的制造业中小企业，没有IT部门，没有企业总线，数字化基础薄弱。

  章丰：云软件会产生大量数据，这是企业、政府和平台服务商都关心的。你怎么看未来的数据生态？

  王克飞：对于数据，我持非常谨慎的态度。数据安全是工业互联网公司的生命线，我们从始至终致力于给客户最高等级的保护。企业自身的数据，就该应用于自身的数据分析和管理。政府侧，我们的云平台主要是可视化展现产业链整体运作情况，监测和预警风险，为政府部门政策决策提供参考依据。

  王克飞：目前蒲惠还是会深耕工厂场景。制造业企业的数字化改造是块硬骨头，但你啃下来了，就能迎来更大的发展。中国目前有38万多家适合我们改造的工厂，其中浙江有4.66万家，它们亟需一些“用得好、见效快、全流程”的软件。这种软件，就应该由中国企业研发。未来，蒲惠希望打造世界工厂用到的管理软件，实现我们“为工厂服务”的初心。